苏格拉底法庭上的申辩

我这个人,打个不恰当的比喻说,是一只牛虻,是神赐给这个国家的;这个国家好比一匹硕大的骏马,可是由于太大,行动迂缓不灵,需要一只牛虻叮叮它,使它的精神焕发起来。



公民们!我尊敬你们,我爱你们,但是我宁愿听从神,而不听从你们;只要一息尚存,我永不停止哲学的实践,要继续教导、劝勉我所遇到的每一个人,仍旧像惯常那样对他说:“朋友,你是伟大、强盛、以智慧著称的城邦雅典的公民,像你这样只图名利,不关心智慧和真理,不求改善自己的灵魂,难道不觉得羞耻吗?”如果那个人说,“是啊,可我是关心的呀!”我就不肯马上离开,也不让他走,向他提出问题,反复地盘问他。如果我发现他并无美德,却说他有,我就责备他把重要的事情看成不重要,把无价值的东西看成有价值。我要把这些话再三地向我所遇到的每一个人说,不管他年轻年老,不管他是公民还是侨民,但是特别要对本邦的公民说,因为他们是我的同胞。要知道,我这样做是执行神的命令;我相信,我这样做是我们国家最大的要事。因此我不做别的事情,只是劝说大家,敦促大家,不管老少,都不要只顾个人和财产,首先要关心改善自己的灵魂,这是更重要的事情。我告诉你们,金钱并不能带来美德,美德却可以给人带来金钱,以及个人和国家的其他一切好事。这就是我的教义。如果它败坏青年,那我就是坏人。如果有人说这不是我的教义,那他说的就不是真话。公民们!我对你们说,你们要知道,不管你们照不照安虞铎的话办,不管你们是不是释放我,我是决不会改变我的行径的,虽万死而不变!

请不要打断我的话,公民们,我要求过你们把话听完,请听我说下去,我还有一些话要说,你们听了也许会叫喊起来,可是我相信你们听了有好处,请不要叫喊。你们要知道,如果你们杀了我,杀了我说说的这样一个人,你们自己受到的损失会比我大。因为安虞铎也好,梅雷多也好,都不能损害我分毫。这是绝对不可能的,因为我相信神的意旨决不让坏人害好人。我承认,他也许可以杀我,或者放逐我,或者剥夺我的公民权;他可以认为,别人也可以认为,这样做就大大地损害了我,可是我不那么想。我认为他现在要做的这件事——不公道地杀死一个人——只会更加严重地害了他自己。

公民们!我现在并不是像你们所想的那样,要为自己辩护,而是为了你们,不让你们由于定我的罪而对神犯罪,错误地对待神赐给你们的恩典。你们如果杀了我,是不容易找到另外一个人继承我的事业的。我这个人,打个不恰当的比喻说,是一只牛虻,是神赐给这个国家的;这个国家好比一匹硕大的骏马,可是由于太大,行动迂缓不灵,需要一只牛虻叮叮它,使它的精神焕发起来。我就是神赐给这个国家的牛虻,随时随地紧跟着你们,鼓励你们,说服你们,责备你们。 朋友们,我这样的人是不容易找到的,我劝你们听我的话,让我活着。很可能你们很恼火,就像一个人正在打盹,被人叫醒了一样,宁愿听安虞铎的话,把这只牛虻踩死。这样,你们以后就可以放心大睡了,除非是神关怀你们,再给你们派来另外一只牛虻。我说我是神赐给这个国家的,决非虚语,你们可以想想:我这些年来不营私业,不顾饥寒,却为你们的幸福终日奔波,一个一个地访问你们,如父如兄地敦促你们关心美德——这难道是出于人的私意吗?如果我这样做是为了获利,如果我的劝勉得到了报酬,我的所作所为就是别有用心的,可是现在你们可以看得出,连我的控告者们,尽管厚颜无耻,也不敢说我勒索过钱财,收受过报酬。那是毫无证据的。而我倒有充分的证据说明我的话句句真实,那就是我的贫寒。

有人可能觉得奇怪,为什么我要以私人身份劝告人们,干预别人的事情,而不敢参加你们的议会,向国家进忠告。这是有原因的。你们曾经听我在各种各样的时候,在各种各样地点说过,有一种神物或灵机来到我的身上,这就梅雷多诉状中讥笑的那个神。这是一种声音,我自幼就感到它的来临;它来的时候总是制止我去做打算要做的事情,但从来不命令我去干什么。就是这个灵机阻止了我从事活动;我想这是很对的。因为我可以断定,同胞们,我如果参加了活动的话,那我早就没命了,不会为你们或者为自己做出什么好事了。请不要因为我说出而生气,事实就是这样。一个人如果刚正不阿,力排众议,企图阻止本邦做出很多不公道、不合法的事情,他的生命就不会安全,不管在这里还是在别的地方都是这样的。一个真想为正义而斗争的人如果要活着,哪怕是活一个短暂的时期,那就必须当老百姓,绝不能担任公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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