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我阅读史景迁这本新书时，感到格外的兴奋。作者不仅提供了关于明末清初散文家的深入研究，而且特别提到了两位我最喜欢的散文家——李渔和张岱。这两个人物，他们的风格既有性灵，又率性而为，真是令人称赞。我第一次读到张岱的《陶庵梦忆》，特别是〈瘦马〉一节，那种感动让我忍不住拍案叫绝，从那时起，我对他就更加着迷了。
张岱出身名门，他曾经享受了富家子弟所能拥有的奢侈生活。但是，当他四十八岁的时候，他的一切都被摧毁了，“国破家亡”，他只好逃到山里过起了简朴的生活，常常面临断炊。在回顾往昔浮华生活时，他写下了一番感慨，不失其真实与趣味。
例如，在他的〈自为墓志铭〉中，就这样描述自己的晚年：“二十年前，如隔世。”这种惨淡的人生，对于读者来说非常触动。再如记载当年的博览之所“不二斋”，那里高楼大厦、翠绿环绕，只有墙角空旷，用腊梅来补上。但愿有一片绿天，无暑气侵入。而后墙更高一些，看出去就是潇潇洒洒的情景。阳光透过窗户射进来，看起来像玻璃一样晶莹剔透，这样的清凉世界让人沉醉。而图书四壁堆满书籍，连床也堆满书籍，每个角落都充满鼎彝尊蹴，但这些东西却不会移动，而总是完好无损。这一切，与后来的简陋生活形成鲜明对比，让人仿佛穿越回另一个时代。
最近，我在图书馆偶然间看到史景迁先生最新出版的小说《Return to Dragon Mountain: Memories of a Late Ming Man》中文版《前朝梦忆：张岱的浮华与苍凉》（温洽溢翻译，台北：时报出版社2009年2月），感觉非常开心。他以一种独特的手法描绘了张岱的一生和内心变化，以及通过回忆和修史如何确立自己存在价值。史景迁没有使用任何特殊技巧，只依靠引用的资料，将它们编织成故事，不但解剖了张岱，还展现出了自己的学术功力。
在撰写方式上，史景迁依旧采用将历史资料以散文或小说笔法叙述，比如第一章就这样开始：“张岱居处前有广场，一夜之间月光出来之后灯笼也亮起，使他深觉住此地真无虚日，便寓便交际便淫冶。”身处繁华之中，却并不放在心上的浮夸状态，再加上南京秦淮河畔端午节盛况以及露台精致装饰，让人仿佛置身其中。此段文字出自《陶庵梦忆》第四卷第二篇，是张岱描绘南京秦淮河畔端午节情境。此刻虽借用原著，但推拉镜头、呈现内心意象，在传统正统史学著作及有关研究中难寻“野路子”。自读完《王氏之死》后，即对此君作品产生热爱，现在再次目睹其关于張戴，此事令我愤慨至极，用去了两晚时间完成阅读。在序言中，史景迁说：“他理解到只要有人追忆往事，就不会像烟消云散，因此决心尽力挽救对明朝的记忆。”看待这部作品之前，我先从《陶庵梦忆》开始体会，当下的发现更为深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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